Nothing is true

邓肯醒来的时候，已经到了傍晚。

热带岛屿的白天总是更加漫长。在伦敦已经需要点燃煤油灯的时间，西印度群岛还在送别着夕阳。雨已经停了，太阳的红光伴着遥远的海风一起扫了进来；壁炉里有一小堆已经烧完的木炭，或许还有一些余温，但房间里已经慢慢变冷了。

海尔森睡着了。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，昂着头，露出脖颈，一只手臂垂在座椅一侧，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本书，书页翻开，向下倒扣在膝盖上。邓肯抓着头发，在四周转了一圈，没找到毯子，于是他拿起挂在一旁的圣殿骑士的外套，蹑手蹑脚地走过去，将它盖在海尔森身上。但这个动作吵醒了海尔森——他睁开眼睛，还迷迷糊糊地有点搞不清状况，看着面前的男人，嘟囔着叫了一句他们之间曾经惯用的称呼；又因为这句称呼马上清醒过来，朝他摆摆手，拒绝了他为他披上衣服这一行为。

“康纳呢？”

两人站到了年轻人身前。

“我的天啊，”邓肯喃喃地说，“他的睡相一直这么差吗？”

康纳从椅子上掉了下去。海尔森记得他是将椅子反着坐的，他非常不解为什么这么坐还能从椅子上掉下去——脸着地，趴在地上，背脊随呼吸一起一伏，睡得十分安稳。

“要叫醒他吗？”邓肯小声问。

“你有事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那就不要。让他睡吧。”

邓肯有些怀疑海尔森是想再欣赏一会儿他儿子糟糕的睡相。但他默认了；并打算和他一起欣赏。海尔森脸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表情——像是混合了古怪，忍耐，似笑非笑；在与他重逢后——包括他们在一起的，和他看到海尔森和其他圣殿骑士在一起的绝大多数时间里，海尔森尖锐、咄咄逼人，充满了攻击性；但现在他低头看着康纳，眉毛和眼睫都垂了下去。

那不是一位圣殿骑士看向刺客的眼神。那只是一位父亲看着犯了错还不自知、却也十分可爱的儿子的眼神。

他看着地上的康纳，也看着海尔森。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充足和喜悦，一点一点漫上心房。

“康纳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。无论是技术，还是品德。”

“毫无疑问。”海尔森说得理所当然，“但我没有教他什么。他有一位优秀的母亲，和一群优秀的族人。”

“他的母亲……叫齐欧，是吗？卡涅齐欧？”

海尔森没有说话。他从邓肯手里拿过他圣殿骑士的外套，弯下腰，十分小心地将它盖在了康纳身上。

“走吧。”他低声说。

像是杀人现场。邓肯看着趴在地上、只露出一个后脑勺、身上还盖着绣有圣殿红十字图案衣服的年轻人，在心里默默评价。但他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声，轻手轻脚地跟在海尔森身后离开了。